一个多小时后,我重新回到了血魂身边。他正在忙碌着征募新兵,数量众多的青壮年男子已经打点好了最基本的行装,准备加入青木救世会的行列。
在我视线所及之处,男男女女,老老少少在相拥着、流泪着告别。他们口中诉说着对将要踏上杀戮场之人的祝福和祈祷,也预祝他们能够终结这个人人得以诛之的王朝。
我默默地向血魂走了过去,在他身旁的一颗老树上靠着。
“为什么呢?”
血魂回头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我一眼,显然又没有明白我话里的意思。我向着那些告别中的人群扬了扬下巴:“既然都决定了要离开家人去赴死,为何又要这样哭哭啼啼地告别呢。这样不是徒增更多的伤悲吗?”
“呃……”血魂刚毅的脸上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,“这个…我也说不大出来。您…啊,对了,您失忆了,果然不记得自己的家里人吧。”他小心地瞥了我一眼,见我没什么反应后挠了挠头,“这种东西,我们这些没文化的粗人说不清楚的啦。要是按那些读书人的话说呢,就是……哦,就是‘羁绊’吧!”
“羁绊?”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,“什么意思?”
“哝,你看,”他对着那些依依不舍的人们指了指,“他们之所以不想分开,就是因为‘羁绊’啊。”
“既然不想分开,那又为何要分开?”
“终于有一个我可以回答的问题了。”血魂微微一笑,“因为在这个社会下,我们这些底层的人民,人人身边都会有一些亲人朋友,被黑金王朝的贵族迫害。甚至乎我们自己,都有可能被那些高高在上的家伙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夺去性命。我们身为男人,身为有能力反抗的人,当然要反抗了。”
“而且……”他顿了一下,“大丈夫活着一辈子,总是不会甘于在家里过着种田,还吃不饱饭的日子吧!起码我不是这样的人。所以我加入了救世会。话说回来,阁下似乎还不知道,我们这些将士为何……都用代号互相称呼吧?”
我摇了摇头,示意他讲下去。
“黑金王朝,一直都有着严格的户籍登记制度。”血魂叹了口气,“万一队伍中出了叛徒,将我们这些参与反抗的人的姓名全部泄露给黑金王朝,那么十有八九,我们的家人都难逃一死。”
“用外号,就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家人罢了。可是反抗的时间一长,我们有时候也会忘了,自己到底是谁,叫什么。只记得在遥远的故乡,我的家人们还生活在黑金王朝的压迫下。只要这样的一天还没有终结,我就不会停下我的脚步。”
他的语气格外平淡,身姿却渐渐高大起来。在他那古井无波的眼神中,我看出了不顾一切的决绝。我沉默了一会,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:
“以后别叫我阁下了。”
“诶?”
“叫我阿克。威廉将军的女儿起的名字。”
“啊啊……妮娜那小丫头还真是乱来……遵命,阿克阁下。”
“都说了别加那个阁下了。”我眉头不由得一皱,“先不说这个,你们有食物么?”
“诶?!”
“诶什么,我要吃饭啊。”
“哦哦哦!我马上叫人去准备。正好,给这些新来的同袍们做上一顿饱饭,就当是接风宴了。”
十来分钟后,鲁西尼亚村的上口就飘起了渺渺炊烟。当地的百姓似乎拿出了自己少得可怜的存粮来款待我们。血魂婉言谢绝了,同时邀请那一个个骨瘦如柴的老人孩子女人就餐,我则在一旁不顾一切地大嚼特嚼起来。
“……您战斗的时候是在太过勇武了,差点忘了您不是真的神明,险些忘了准备伙食。”血魂在一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,也提了个大碗也加入了吃饭的行列。一会儿之后,他又小心地瞥了我一眼,然后咳嗽了一声,说道:
“不过您的食量,也的确是让人叹为观止呢。”
我第十二次次把手里的空碗堆在一旁,看了一眼已经半米高的碗山:“你以为我是靠什么把整个战车掀起来的?靠力气。力气就是一种能量,世界上没有凭空得来的能量,都是需要补充和转化的。只不过我的消化方式和你们不太一样,效率更高罢了。你看看我也就吃了你们十多人份的口粮,出的可不止你们二十个人的力气。”
“什么……叫消化方式?”血魂一脸懵逼,瞪着无知的眼睛盯着我。我只好摇了摇头,不多做解释,接着大吃特吃起来。
数个小时后,这支和来时比壮大了几乎一倍的队伍,就浩浩荡荡地回到了古文明遗迹。
血魂去向那些大人物汇报任务去了,我则直接回到了住处。当我走进院落的时候,发现妮娜正在庭院中央瞎转悠,手里还不知道我这什么。我靠近了才发现,她手里的是一柄精美的短剑。
我没有出声,在一旁的墙壁上靠着,静静地看大将军之女提着剑瞎舞。
“呀!”过了一会儿,她发现了在一旁观望的我,“你走路怎么没声没息的,吓死我了!”
“你在做什么?”
“练剑啊。”她的脸色突然一红,“你看了多久了?”
“几分钟吧。”
我疑惑地看着她手中的短剑,发问道:“将军的女儿,也需要上战场吗?”
妮娜的脸依旧有些红。半晌后,她叹了口气,自暴自弃一般将手中的短剑入鞘:“这剑,是爸爸送我的生日礼物。其实它不是用来杀敌用的,而是……万一哪天我被俘了,就可以用这柄剑……自裁。”
“哦!”我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,“将军的女儿,落到敌军手里的确是不错的筹码,以此来要挟就麻烦了。”
“我说你到底是真明白还是假明白啊!”妮娜无奈地摇了摇头,一头柔顺的米黄色长发如波浪般舞动起来,“根本就不!是!这!个!意!思!看来我解释了你也不明白,你真的是失忆到什么都忘记啦!”
我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:“好了,不说这个了。我有问题想问你。”
“问吧问吧,本姑娘一定如实奉上!”她调皮地一笑。
“羁绊……是什么意思?”
“哇,你什么时候开始问这么感性的问题啦!”妮娜惊讶的看着我,眼角流露出一丝笑意,“羁绊嘛,就是……我和爸爸,那种父女之情,那就是父女间的羁绊啦。我愿意追随着父亲,四处流落起义,他也愿意用生命来保护我。还有就是战友的羁绊啦,愿意把背后和生命交付给对方之类的…我没上过战场,也不是很懂……”
“简单来说,就是家人、朋友、爱人……啊,不好意思!我忘了……你不记得自己的家人了吧?”
我轻轻摇了摇头:“我没有亲人。”
“怎么可能没有!”她似乎觉得我的回答很好笑,“人都有家人啊!”
“我第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,就在战场上。”
“这样啊……果然你是一点都不记得了是吗……”少女耸了耸肩。“那这样的话,你可以把救世会的人当做自己的亲人啊!”
“……为什么?”
“因为这里的大家,都有相同的理想,还有互相托付生命的意志啊!你就把救世会当做自己的家,那大家就都是你的家人了啊!”
“我不会这么想。”我撇了撇嘴,“我没有所谓的‘理想’和‘亲情’之类的感觉。如果非说要有一个比较亲近的人的话,也就只有你了。”
我的话刚刚说完,不知道为什么,妮娜原本雪白的小脸再次涨红了起来。她有些难为情地看着我,似乎是想从我的眼神里找到点什么。我则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,一脸懵逼地和她对视着。
“真是的……”她突然把脸别到一边,小声嘟囔着,“这种话不要这么坦然地说出来啊,真是的……”
“诶?”
“没有啦没有啦没有啦!”她飞快地摇着头,在夕阳照耀下飞舞的长发晃得我有些恍惚,“你还有什么问题,赶紧问啦!”
“哦。”我不大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,但还是接下去问道:“死……的意义是什么呢?”
“啥?”妮娜似乎不大明白我到底再问啥,我只好将事情的原委讲给她听。
“今天那个叫做血魂的中队长,告诉我他之所以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加入起义,原因之一,就是因为不愿意做一辈子的农民到死。”我凝视着斜阳的余晖,面无表情的问道:“不是因为不想死而去做某事,而是为了死亡本身的意义而去做某事,这似乎……和所有的生物都有所区别。”
“你这个问题啊……”她的脸色也恢复了正常,和我一起在矮墙边靠着,凝视着在这古文明遗迹内极少的可以看见夕阳余晖的小院,“我可能要思考一下。”
我静静地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不断地变化,直至定格在“释然”上。
“‘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死去,而且一旦死去,就再也没有权力插手活人世界里的一切。那自己活了一辈子,所做的一切,又是否有意义呢?’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想法吧!”她的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,“所以人还活着的时候,就会想做一些,能够长久地留在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吧!‘就算有一天自己离开了,也会有人因我做的这一切而记起我’。这便是证明自己存在的方式吧!如果没有了这最基本的一点追求,那人类也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啦!死了和活着没有区别的话,又怎么称得上活着呢?所以每个人的内心,都有着一些就算失去生命也要达成的理想吧!”
她似乎被自己的的这一番话逗笑了,轻掩着嘴笑道:“被我这么一说,人活着反而是为了死亡而活的啦,倒是蛮奇怪的,你就别在……意了?”
“你、你怎么了。”
“活着……是为了死去……”我喃喃地念到,一股让我喘不过气的,说不上名字的情绪突然压在了我的心头,“活着,是为了死去……”
“喂,阿克,你、你没事吧!”妮娜突然伸出手,拉了拉我的袖口。我回过神来,呆呆地看着她。
“你、你刚才的表情,好可怕……”她有些担心地拉过我的手,“很……迷茫,而且……疲倦?”
“我?疲倦?”我突然用力摇了摇头,“不可能,我是……兵器,我……不可能疲倦!不可能……”
“那就别想这些了!”她有意让我振作似的,拉着我的手到了院中央,“你不是很能打吗!快来教我练剑!”
“……我那个……教不了别人的。”
“基本功总会吧!”妮娜板起一张气鼓鼓的脸,“我不管!爸爸死活都不教我,我只能找你了……”说到最后,她的脸上又出现了一丝央求的神色,看得我有些于心不忍。
“好吧,只有基本功。”我现在开始明白,为何像威廉那般的男人,面对妮娜也只有妥协和无奈。
“短剑不比长剑,攻击距离不够,所以最好不要用它来劈砍。抬手的动作破绽太大,很容易给对方可乘之机。你的话,力道又不够,所以只能练习刺击了。”
“嗯,嗯!”
“……不是这样刺!不要求你要狠,但是要准。”
“嗯,嗯。”
“都说了轻点!用力太大会失去重心!”
“嗯…嗯…”
在夕阳的余晖下,少女的身姿沐浴在金黄色的光辉中,一招一式,犹如在九天之上翩翩起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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